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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1页)

“本来我不该说的。”骆少虞似是无奈地叹,“但是刚才你扶我起来,现在又带我来看伤――”“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这样被骗。”梁小慵不明白,“嗯?”“我跟丁兰时,其实比认识你还早一点。”他举起手机,“具体我不便多说,只是你刚才讲到选择,小慵,我也是一个人生没有太多选择的人,甚至,连出生都没得选。”“所以,我不想看到你和我一样。以为有了选择权,实际上,走进另一条被安排好的路。”“这里是我跟丁兰时每一次谈话的录音,你听听吧。”录音机银灰色的手机向她倾斜。电梯里,拥挤的人群、刺鼻的消毒水,袭来,让梁小慵的肺部被紧紧扼住,难以呼吸。手指缩进掌心,她没有立即去接。“没关系,”骆少虞收起手机,“录音发给你了,处置随意。”电子光屏跳到三楼,他恳切地说,“你这么好,我不希望你被蒙在鼓里。”梁小慵脑袋里乱糟糟的。她没说什么,找小护士给他上药。站在诊室外面,看向手机里新跳出来的一封压缩包文件。她已经误会过丁兰时一次了。梁小慵极力让自己平复心情,保持冷静,客观严肃地审视这一件事。“既然你们是一伙的,”她转身向门里,“你为什么时刻录着音?”“谨慎是优点。”“那为什么反水?”“我可用不上‘反水’这个词,”骆少虞的脸颊被贴上厚厚的纱布,“想知道,就去听录音吧。如果你愿意继续现在――这种被蒙骗的生活,就删了吧。”梁小慵抿住嘴唇,“我会找人来鉴定真伪。如果其中但凡有一句话是合成的,梁家会起诉你。”“可以。”骆少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便。”梁小慵回到楼上。骆少虞没有跟她一起,交涉未果,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电梯门拉开,丁兰时正倚在对面的墙边。见她回来,眼尾一松,“他走了?”“嗯。”她心里有事,语气没那么松快。他觉察,“怎么了?”“……没什么,”她伸手抱住他。触手可及,才让心中恢复安全感。她仰起头,下巴尖蹭过他的胸口,在衬衫上划过凹陷的一道灰痕,“丁兰时,你有骗过我吗?”他的呼吸顿一下,“有。”“什么?”“被方旭明打的那一次,我故意没躲。”“这个我猜到啦,”那回在花园,他一人撂倒其余几个,便让她心里犯疑。她更好奇,“为什么?”他抬起手,捂住她的脸颊两侧。微微用力,掌心间困惑的表情可爱地皱成一团。他说:“为了让你可怜我。”“唔?”她没有明白,鼻腔发出一个气音。不过,丁兰时并没有解释的打算。他略一沉吟,“还有吊灯下坠,这件事,是我跟骆少虞事先说好的。”她立即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这样梁家就又欠我一份人情了。”丁兰时不愿详说。或许他认为,在已经亲密的关系面前,揭露过去的不堪,存在一种破坏性的隐患。危机感,让他本能地避开。他抹开这个话题,“你父亲刚才醒了,要去看一眼吗?”“真的吗!”比起无关痛痒的骗局,梁知成的安危更让她在意。梁小慵急急跑去病房。可惜,梁知成已经重新陷入了昏迷。不过,这是一个好兆头,她不安的心情终于得到安抚。得到喘息的时间里,向外看,天色全黑。短短的一天发生太多的事,她松懈下来,感到疲累,跟丁兰时一起回家。“我有点饿。”她依在他的肩膀上打瞌睡。方才在车上睡着了,丁兰时把她背进房间的,动静有些大,她睡眼迷蒙,没动,放到床上的时候才拉住他,撒会儿懒劲。“面条吃不吃?”“嗯。”“我去煮。”“嗯。”“……”丁兰时低叹出一声,挟着点笑意,“你抱着我怎么去?”“好累嘛……”她不情不愿地松手,“我要吃酸汤的,加两个蛋。”“知道了。”她看着丁兰时的身影消失在轻轻阖上的门边,准备起身洗漱。手机响起一声。骆少虞问她:听了吗?梁小慵揉了揉眼睛,索性坐在电脑前,解压了那封文件。她这会儿只当骆少虞小学生举动,想给丁兰时找一些不痛快。可那些小小的骗局,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摩擦。录音有几十条,按日期分类。她选了眼熟的一个日期。订婚那日。“……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骆少虞的声音响起。手机被他放在口袋,录出来的效果一般,闷而遥远。“什么解释?”丁兰时的声音。“赵柏清拿了你的方案,你就去换了一个破游乐园?你……”游乐园。捕捉到关键词,梁小慵愣了一下,记起那一天她还特意问过丁兰时,如何包下这座游乐园。原来――是这样啊。她的心口泛起一阵甜蜜的难过,像一把酸砂糖塞进嘴里,粗粝的口感、极酸的口味,把底下那点儿甜衬托得那样宝贵。录音已经放到尾声了。“你不会假戏真做――真的喜欢上了吧?”“不喜欢。”嗯?什么不喜欢?进度条倒退,她重新开始听。随着轻微的电流声,她看见电脑屏幕上,自己逐渐变得不解,变得茫然,变得不可置信,变得愤怒,最后的最后,变得呆怔而空洞,眼泪渗出的晶莹的光也添不上一点生机。“叩叩叩。”丁兰时的声音隔着门,似乎说了什么。梁小慵没办法听。她的脑海里两句话徘徊、放大,加粗的黑字如同有实质,重重压迫着脑颅神经,让她头痛欲裂。――她都不在,你还演什么?――你不会真喜欢上了吧?――不喜欢。可梁小慵明明记得这一晚,她刚刚跟他表白,他亲口说的是喜欢。洋葱皮丁兰时迟迟没听见回答。以为梁小慵睡着了,他推开门,屋里灯火通明,顺着逐渐敞开的视线,倾泻进目光。推到最底,他才看见坐在桌前的梁小慵。乌黑的长发垂过她的脸侧,只有小巧的鼻尖轻轻抽动,似笑也似哭。他走过去,“怎么了?”屏幕亮着,上面是页面灰黑色的播放器,进度条走到尽头,只能听见轻微的电流声。梁小慵按下了暂停键。“丁兰时,”流泪让她的身体开始缺水,嗓音发干。她努力让自己不太狼狈,“七月十号这天,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丁兰时俯身去看她。梁小慵别过脸,“解释!”她转得不太及时,一脸可怜的泪痕还是暴露在湿透的空气中。“先擦眼泪。”“我不要你擦,”她推开他的手,“你这个恶心的骗子!”“我又怎么了?”他有点无奈。丁兰时伸手敲下暂停键,录音从头开始。他听第一句便明白了,“我骗他的。”“骗?”“嗯。”“可是,”她抬起头,眼眶发红,“如果我要骗人,我也不会对喜欢的人违心地说出‘不喜欢’三个字。”丁兰时看着她,“对不起。”他说着道歉的话,眼睛里却没有歉意。像是为了让她消气,选择一条最高效的捷径。“我不要你的道歉,对不起也不是万能的,”梁小慵心口腾起一股无名火,“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是吗?”丁兰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火。那只是三个字。他的眉心微微下沉,“到底喜不喜欢,你感受不到吗?”“我能感受到,”细细的眉蹙起来,梁小慵也不理解他为什么无所谓这件事,“但是你能轻松地说出‘不喜欢’,或许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呢?”丁兰时怔了一下。他一时无言地站在梁小慵身边,手指垂着,动了动,无意义的肢体语言和脑海中不解的思索一样苍白。梁小慵吸了一下鼻子。她开始正视这份录音,“我要继续听了。你是待在这里,还是出去?”“这里。”他静了好一会。他坐在了梁小慵的身后,她的床尾。听着一条条录音,像洋葱,剥下一圈圈无知的表皮,迸发出辛辣刺眼的气体。丁兰时其实应该无所谓。他的恨、他的报复,合情合理――他是做过心怀叵测的事,又怎么样呢?回看彼时,他要的公司唾手可得,他要报复的人一个躺在医院,一个即将被伤害得体无完肤。他只需要像一个反派,冷血无情地告诉她,没错,都是演的。她就会伤心欲绝地被扫地出门,流落街头,遇上拯救她的真正男主,一起,如同公主与骑士,战胜这头有可怜之处的可恨之龙。然而感情像一根身体里重长的肋骨,把梁小慵这三个字折进他的血肉里。他不再能与先前计划一样,随意地放手、随意地开口。他不想离开她。他离不开她。终于,那张寡情薄意的唇松动。他低声地请求,“不要听了。”他沉默得太久,录音播放到最后一条。骆少虞来桉城问过他一次,埋有隐患的方案是否顺利被赵柏清采用。以及――过程是否有故意地、佯装不经意地被梁小慵听到。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轻轻地颤,她在发抖。雪纺袖里的手臂绷紧,极力忍耐。“丁兰时,”哭腔太难忍了,她背着身,也能察觉到情绪的崩塌。质问千百句,她到最后,只能呜呜地哭出来,“你干嘛呀……”“对不起,”他握住她的肩膀,被甩开,便攥住椅背,“我……不知道你会被关禁闭。”她伏在桌上大哭。“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她又倏地站起身,用力地推搡他,“我到底是什么?你怎么能一边说喜欢我,说想我,一边又在利用我?”丁兰时张开手臂,把推搡与尖叫的女孩儿用力的抱住。“你放开我――丁兰时,你放开我!”梁小慵的腿狠狠地踢他,“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放开我!”她红着眼睛,“怎么,你现在要把我绑去送给骆少虞?还是送给别人?”她终于明白了那天骆少虞讲的那句应得的是什么意思。原来是她。货物、商品一样用来抵账的她。她抬起手,巴掌用力地掼上他的的侧脸,一下接一下。“你是谁?”“你凭什么决定把我送给谁?”“你有什么权力?”“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个下贱的东西――”“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头被扇向一侧,回正,由她继续扇。手臂不松,死死地箍住她的腰,像海中抓紧浮木的人,“我以后不会了……我会改,我也不要公司了――还给你,都给你,好不好?”“我不要……我不要!”她嗓子喊哑了,脱力地挣扎,扭动肩膀,无助又绝望,“你松开我……我真的,真的觉得很恶心。丁兰时,求求你了,松开我,我想吐。”不只是因为那一两句话。梁小慵以为丁兰时是带她逃离花房的人,话说得那样好听,眼神那样动人,可是在这一刻,她猝然发现离开花房,通往的不是外面,而是他的另一座迷雾重重的牢笼。谎言更多,甚至都披着甜蜜的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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