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下意识低了低头,用尽所有力气喊出一句。我快死了,有了它才能活。裴行之上前攥住我的手腕,那力道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好一个清河崔氏女,为了跟萋萋置气,现在连谎话都信手拈来。姐姐,一朵天山雪莲而已,何苦咒自己呢。你要,让给你便是。我望着那朵天山雪莲良久,直到眼角冰晶闪烁。大可不必。裴行之愤怒地甩开我的手腕。我都说了她不会威胁你裴府当家主母的地位,你为什么还要跟她过不去。他话音落下的刹那,我的胸口如被重锤击中,耳边嗡鸣。我收起眼底最后的一丝希冀,转身举了牌。两千五百两。他毫不相让,气定神闲地加价。三千两。我咬了咬唇,攥紧衣袖里的银票。五千两。他顿了顿。点天灯。满座哗然。这裴尚书可真宠柳氏,居然为她点天灯。是啊,果然,旧人不如新人。我如遭雷击,眼前一阵阵发黑。醒来时,裴行之眉眼柔和地坐在我床边。仿佛往日的那个他又回来了。静殊,萋萋她身份低微,与你有天壤之别,你不要同她拈酸吃醋。我现在正是用她之时,你万不该将她得罪。至于你,我会找机会补偿。我哑然失笑。又是柳萋萋。母亲不知从何处听闻裴行之向圣上求了一道圣旨。要封我作诰命夫人。特来向我道喜。我心中一颤。难道这就是他说的补偿。母亲握着我的手笑的合不拢嘴。莲儿急匆匆进门,欲言又止。娘子,那诰命是主君替那舞姬求的。我猛地捂着心口,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母亲见状,伤心地昏倒在榻上。我本不忍将病情相告,可母亲见到那一口鲜血,我便瞒她不住。她深深叹了口气。让我将所有的侍女打发了出去。崔氏的使命万不该压在你一弱女子身上。他裴行之现在是青云直上了,不把我们崔氏放在眼里了,竟敢将你一堂堂五姓女羞辱至此。我这就回去和你父亲商议,好叫你早日脱离苦海。母亲走后,我的病情更加严重。柳萋萋拿着获封诰命的圣旨和绣有云龙纹的专属官服。趾高气扬地坐到了我房里的主位上。听闻姐姐病重,妹妹特拿来诰命官服给姐姐沾沾喜气。还有这碗燕窝,虽比不上那天山雪莲,但也是滋补佳品,也是指望姐姐能多活上几日,将管家之事传授一二。我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头有一万句骂她的话却说不出口。莲儿往她身上吐了口。我呸。哪来的下贱胚子也敢到我家娘子面前叫嚣,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到底是勾栏里出来的,没个规矩。柳萋萋一边娇笑着让人将莲儿拉住掌嘴,一边扭着腰肢走到我跟前。姐姐,你不是相面师吗你看我可有当家主母的气运。我怒目直视。就你,也配。这一幕被刚好进来的裴行之撞见。只见柳萋萋立即跪倒在我床前,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脸颊滑落。姐姐,我从未肖想裴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只希望姐姐长命百岁,你又何苦说出这种伤人的话。我若像姐姐一样有个好出身,哪里会愿意抛头露脸讨生活。现下只想好好侍奉裴郎和姐姐,给我这可怜人一口饭吃,莫不是姐姐病重,哪里需要我来操持家中事务。只是下人们都不服我。说罢,便呜咽不止。偏偏裴行之吃她这套,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温声细语地安慰了一番。对着我却是一顿责骂。臭摆什么大娘子的派头。难道这全汴京就你崔氏女高贵,别的女子都低你一等。萋萋现下可是有诰命加身,总是能与你平起平坐,这当家主母她也当得。劈手从我的枕头底下摸出当家对牌,塞到了柳萋萋的手里。我怔怔地望着,忽而苦笑。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柳萋萋赶忙下跪磕头,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裴郎,这万万使不得。我侧过头,以袖掩唇,可鲜血仍从指缝间渗出。裴行之将她扶起的瞬间,腰间的羊脂玉佩哐当坠地。永世同心四字被摔作两半。那是新婚之时我送他的。他身体明显地僵住。转头看了看我。你且好生养病,府里事务自有萋萋操持。我闭上眼,没有再说话。第二日,裴府当家主母清河崔氏女病故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