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的男生握住他挥来的手腕,一折,惨烈扭曲的神情里,施暴者与受害者的地位轻松调换。-梁小慵急匆匆地赶到花园。那里没有灯,所有人都湮没在黑暗里,她不知道情况如何,但至少丁兰时还站着。她拽着他往后两步。退进光里,她蹙起眉,打量丁兰时。他漠然的脸上出现比她更不解的表情,“干什么?”“我才要问你,”梁小慵终于抓住这个能让她扳回一城的局面,她哂笑,“又挨打,又不还手。你只知道对我横,在外面就是怂包吗?”丁兰时对她视若无睹。他转过身,看向黑暗里,淡声问:“还有人要来吗?”“不、不来……”颤抖的声音随着几个晕厥的人被抬出,“错了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梁小慵吃惊地睁大眼睛,看那些人仓惶狼狈地从身边跑开。片刻,她急忙拉住同样要离开的丁兰时,满腔疑惑:“你――”他皱着眉甩开她的手。“方家那天你为什么不反抗?”好奇心压过不悦,她记得他的伤是实打实的,“你明明……”灯光下,飞蛾胡乱地扑撞着灯罩。丁兰时背光站着,神情隐在一片阴翳里。梁小慵看见他的唇角上扬起不明显的一个角度,意味莫测。“是啊,”他的音色像无机质的金属,“为什么呢?”莫名声梁小慵听不懂,也懒得花心思去计较其中用意。她蹙起眉:“你什么意思?”丁兰时慢慢地掰开她的手指,“为什么告诉你?”“你――”梁小慵好奇心旺盛,换一个地方拽他,扯住手肘的衬衫,“你上次挨打,还是我把你送去医院的。”丁兰时冷冷地笑:“因为谁?”梁小慵抿了下嘴唇。丁兰时抽回手,面无表情地融入声色犬马的酒宴里。等她追上去,已经找不到人了。梁小慵噘着嘴,心中的好奇难以扑灭。她踮着脚,四处找他,视线逡巡一周,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回头,骆少虞正站在身后。他问:“怎么了?”“没怎么,”她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想回去了。”骆少虞:“我送你。”“丁兰时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得找到他。”“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骆少虞笑,“他被人欺负了,你还第一时间跑去救他。”梁小慵撇嘴:“别。只是传出去,恩人的儿子在梁家受尽欺负,我爸、我们家还要不要脸了。”骆少虞笑了笑,“我先让一楼的人停一停吧。你可以先从二楼找他。”“好。”梁小慵点点头。二楼是包厢房,她一间一间找过去,里头几乎都有人了,年轻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散发着靡烂的气息。梁小慵匆匆看一眼就离开了。一楼已经停止了炸耳的电子舞曲,骆少虞引着客人去了花园。他的确很有威信。方才群魔乱舞的人群在短短一分钟便离开了内厅。梁小慵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看,依旧没有见到丁兰时。她困惑地下楼,在空旷的大厅转了转。头顶的镭射球已经调换成正常的光,明亮干净。梁小慵决定去花园再看一眼,如果还没找到他,就自己先回去了。她这样想,转身。与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同步,头顶似乎也有什么动静传来。她下意识仰起头。静悄悄的前叁秒。而后,那枚极其巨大的镭射灯骤然砸下――“嘭!”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空白的大脑、不受控制的身体、视野中不断放大的镭射灯。以及,被人扑倒时掠过耳畔的风声。灯球砸在地面,铁皮框架崩裂,扬起破碎的钢灰。梁小慵呆呆地盯着眼前的人。找了好久的丁兰时,不知道从哪里来,带她躲过砸下来的灯球。她看了他好一会。近在咫尺的脸,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鼻尖,胸膛起伏。但与之违背的,他的眼神很静,似乎并没有施救者该有的担忧。梁小慵:“……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白眼狼。”他把话送还给她。“我才不像你,”她撇嘴,“谢谢。”她推开丁兰时,站了起来,才发现他的小腿被一条飞来钢筋贯穿,鲜血汩汩地淌下,已经在大理石板上汇成浅浅的一小滩。梁小慵抿了抿唇角,拨电话给了120。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很快。咚咚咚,撞得人都发软。“你不痛吗?”她找到一个转移注意力的话题,看向他因为失血而略微苍白的脸。那上面没有痛楚的情绪,像一块格式化的显示屏。“痛啊,”他淡淡地开口,“但是还活着,痛是不值一提的事。”“……”梁小慵不想跟他讨论父母的事,每一次他们都不欢而散。她索性闭口不言,站在边上等救护车来。与此同时,骆少虞匆匆赶来。他眉头紧锁,“没事吧。”“叫120了。”“今天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在他的场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无异于给别人留了把柄,“他的任何医疗费用都由我来承担。”梁小慵也不推辞:“好。”-丁兰时从手术室出来转VIP病房时,已经凌晨一点了。骆少虞先把梁小慵送回了家。再回到病房,丁兰时正在看向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听见开门声,他回过头。骆少虞这一生见过很多人,上流圈里鱼龙混杂,形形色色,但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一台机器的年轻人,了无生气。他点燃一根烟,向他递了递,“要吗?”丁兰时没答。骆少虞了然地收起烟:“事帮你办完了,但是我要的东西需要改一下。”“什么?”“梁小慵。”他笑,“我挺喜欢她的。”“随你,”他漠然地倚在床背,“等我用完,你想怎么样都行。”骆少虞:“那你别太欺负她了。”丁兰时动了下唇角,不置可否。心跳声都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梁小慵曾经不是一个爱做梦的人,但是自从遇见丁兰时,她很少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今天的梦并不出乎意料。丁兰时压在她的身上,空气里是定格的灰烟、飞溅的铁片,像美国动作大片的布景。只是丁兰时并不是英勇热血的男主角,她也不是深爱的女主角。那时极近的对视,并没有引起任何化学反应。但是在梦里一切相反――又或者说,一切细枝末节都被放大,披上梦幻的外衣。丁兰时的膝盖顶着她的,紧绷的大腿肌肉压住蓬起的偏光裙摆,他的手撑在她的脸颊两侧,身体远不如他的脸色平静。他坚实的胸膛起伏,喘出的热气渡进她微张的唇齿里。英雄救美的桥段。梁小慵以前觉得俗套,如今心脏却诚实而剧烈地跳动。为什么要救她?她不明白,明明他那样讨厌她。梁小慵困惑地盯着梦中那张扑克脸,试图找出问题的答案。没有得到回答。丁兰时只是冷冷地俯视着她,直到意识模糊,她沉沉睡去。-翌日梁知成得到消息,勒令梁小慵去陪床。尽管那一根拳头粗的钢筋有惊无险地擦过丁兰时的小腿骨,但他仍然称得上重伤,至少一周内无法下床,无法上学。一中课业繁重,需要有人帮他带作业。梁小慵这一次没有拒绝。她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前去到丁兰时的班上,找到了他的课桌,最后一排。桌肚里的书本放得很齐整,左边一摞是书,右边一摞是练习与试卷,梁小慵问了他们今天的作业,挨本收了起来。梁小慵在一中很有名。她很少来A班这栋楼,于是,招得许多男生围在门口。她向他们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有人大着胆子问她:“你跟丁兰时认识啊?”“对呀,”她笑容甜美,“他是我哥哥。”人群里一阵骚动。“她哥哥?”“怪不得拽成那样……”“他怎么不在B栋?”“怎么啦,”她好奇,“你们都认识他?人缘这么好。”男生们摆摆手,“别提,他一来就考了年级第一,数理化满分,想不认识都难啊。”“就是太拽了,”有人接话,“平常问他题目都不理人。”“学神不理我等凡人情有可原……”“滚滚滚。”梁小慵十分意外。她不知道丁兰时成绩这样好,随手抽出一张英语试卷,竟然和她分数一样。梁小慵的英语常年有劳伦斯教导,出入国外许多宴会,几乎是第二母语的程度。在南城变态的单独出卷模式里,她的英语成绩也一直是全市第一。她有点吃惊。收起作业,她站起身,与那些男生打过招呼,离开学校前往医院。VIP病房在顶楼。坐北朝南,她推门进去的时候,绮丽的余晖斜铺在病房内。丁兰时坐在阴影里,安静地吃着晚饭。空气里弥漫着蹄花汤的香味,梁小慵动了动鼻尖,把包里的作业搁在他的床头,“明天早上我帮你带去学校。”丁兰时淡淡地应了一声。梁小慵看了看他,没忍住,“你为什么要推开我?”丁兰时没理她。梁小慵凑到他眼前,不依不饶:“为什么?”“下次想死记得提前告诉我,”他抿了一口汤,淡色的薄唇润上一些色泽。他睨着梁小慵,“我一定不推开。”“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真会让人生气。梁小慵深呼吸,“你不讨厌我吗?”丁兰时言简意赅:“讨厌。”“……”梁小慵忍住,“那你为什么救我?”丁兰时放下碗筷,平静地看向她:“因为活着才是折磨。”他这时想,她活着才能感受家破人亡、寄人篱下的滋味;而梁小慵却在想,爸爸说他曾经割腕过,他现在是不是也折磨地活着?她同情的目光移过来。丁兰时脸色骤然一沉:“把你的可怜收回去。”自讨没趣。梁小慵撇了下唇角,“总之,这次欠你个人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提。”又是丁兰时最痛恨的口吻。和她的父亲一样。张口闭口的赔偿,仿佛是用血和命换来他们上层人轻飘飘的施舍。丁兰时冷冷地盯着她的裙摆。被改短,恰到好处地停在大腿根,浑圆的臀肉顶着黑色的涤纶裙面,褶子垂顺地搭下。那一天在走廊,他揉着她的臀,她的脸上全是对情欲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