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他的鸦奴亲眼看到了她的大胆放肆、全身而退,他便该知晓我所言非虚了。” 顺真低声答:“松鸦今日天未亮便出去报信了。” 赤阳满意点头,望向一侧大开的窗外正经过的一群巫者。 明日便是五月五。 许多宫人的身形在四下忙碌。 有宫娥远远抬首向那阁中望去,低声讨论:“有仙师在此护持,这两日沧池畔果然再未见到蛇虫出没,清净多了……陛下请仙师护持到明晚宴席结束呢。” “没有蛇虫,咱们也能安心省力许多。” “今年不知有没有百戏可看?” “年年都有,今年自然也有……来了这么多诸侯皇亲呢,很该热闹热闹,好好驱一驱邪祟。” “大巫神也会入宫驱邪,不知是否还会降神,叫什么邪祟现身……”说到这里,宫娥声音更小,敬畏地住了口。 阁外的宫娥内侍们往来轮换,伴着日月交替,布置准备着一切。 待朝阳再升起时,近百名神祠巫者与五月五一同如期出现。 少微经过望沧阁畔,一名年轻道人等候在外,与她行礼,含笑向她转交一物:“此乃仙师所赠,望稍加护持于太祝,更顺利地完成今日的驱傩之仪。” 少微不动声色地接过,那是折叠整齐的朱砂符箓,打开之后,里面却是一缕乌黑的头发。 此发乌亮如绸,少微眼前瞬间闪过姜负晨起梳发的模样,站在堂屋外伸懒腰时发髻顺垂的背影,捂着脑袋不许她拔下那根碍眼白发时的情形…… 浑身的肌理瞬间紧绷,血液滚沸,自骨头缝里迸发出难以遏制的杀意,少微慢慢抬头,正见二楼阁窗处一抹漆黑的袍,那是她做梦都想劈开的黑山。 这一缕黑发果真是姜负的吗?是与不是,都是无比傲慢恶毒的攻心符咒。 极短极平整的指甲却也将手心攥出了血,混着汗,乌发在手心里变得湿黏,阴差阳错般有了切实温度触感。 少微耳边嗡鸣,强行将一切失控的情绪困在掌心之内,语气平直缓慢地道:“仙师好意,我必报之。” 言毕,即带着神祠众人离开,一路再无停留地去往承祥殿。 待太常寺的官员将一切准备就绪,帝后携储君皇子,以及众皇亲至承祥殿,一同完成了五月五的祭祀。 祭罢神鬼,巫者便需前往各宫室驱傩除疫。 天气闷热,却仍有许多宗室子女想要跟随观看驱傩仪式,刘岐也漫不经心地道:“是该跟过去盯着,以防有不知死活的人趁机做下什么手脚。” 这话分明有所指,皇帝皱眉呵斥:“刘岐,不得再口吐放肆之言。” 身着郡王朝服冠冕的少年叉手道:“父皇,儿臣不过防患于未然。” 言毕,即后退两步,自然而然地走到前方,在距离那名已经戴上神祇面具的大巫神花狸身侧五步开外处跟随。 刘鸣等人见状也忙跟去。 刘承欲言又止时,已听皇帝交待贺平春:“派人跟着守着,莫要让那竖子胡作妄为惊扰了傩仪。” 佩戴着面具的巫者们或持礼戈,或持长羽,穿廊入殿。 花狸身侧则有两名巫男跟随,他们手提朱漆木桶,花狸手握艾草,不时蘸取那桶中混有雄黄的水,挥洒于四下。 每当入得一座宫殿,巫者们即会分作数队进入不同的宫室,但慢悠悠跟着的刘岐始终只跟着花狸。 在旁人看来的监视之下,是真正的防患于未然,少年字字真切,只是他防的并非是皇父之患之未然。 长陵驱傩时,她孤身一人曾坠入漆黑墓室,此次决不能再有此等事发生,他会一路跟随。 有他在,有许多宗室子弟在,还有监督他不要胡乱发疯的绣衣卫在,就算有什么阴谋,也不敢轻易示出。 衣襟内塞着那一缕发,心口里堵满了情绪的少微,感受着那道目光的随护,一点点找回了平静的呼吸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