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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林思比划:你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后,我马上出城去寻汤铭了,那庄子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了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佃户。  意料之中的事,钟宛吐了一口气:“七成是躲了,三成是去黔安寻宣瑞了。”  林思比划:还好,这事儿被郁小王爷提前压下来了,汤铭就是去找王爷,也说不出什么来,皇上并没要追究的意思吧?  钟宛摇头:“没有,比起宣瑞,皇上更在意子宥。”  “宫里那个人呢?”钟宛轻声道,“我猜汤铭把他安排在了郁妃身边,查到是谁了吗?”  林思点头:查到了,是个老太监,叫汤钦。  钟宛嗤笑:“钦……还是他本家亲兄弟。”  林思打手语:郁妃如今很信任他。  钟宛哑然:“郁妃至于这么蠢吗?随便来了个老太监,就算有点小手段,她就把这人当心腹了?”  林思比划:自然不是,郁妃以为汤钦是郁王爷手中得力的人,娘家的人,她自然信任,如今她觉得汤钦已被自己收揽,就算这次没伤着你的筋骨,但事属意外,郁妃未必会迁怒他,大约还会很依仗汤钦。  “这事儿不太对啊。”钟宛道,“这汤钦若是汤铭埋在郁王爷那的暗桩……郁王爷这些年没查出他们的底细来?”  不等林思解释,钟宛说罢已经想明白了。  钟宛忍不住笑了一声,“郁妃……”  林思比划:是,汤钦根本不是什么郁王爷心腹,郁王爷也早就不记得还有汤钦这个人了。  钟宛坐下来,莞尔:“汤铭真是打的好算盘,让自己弟弟假做郁王爷心腹,再去接近郁妃,郁妃要背着郁王爷拉拢娘家的心腹,自然不敢伸张,反过来要替汤钦遮掩,这样……这个老太监倒是更安全了,且还能把郁妃当刀子,且……”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他故意让我知道了汤钦,也猜到我能查到汤钦在摆布郁妃,如此我更不会动他了。”  林思点头:若不是知道这个,若主人真的陷在了刑部,待我查到了汤铭有这个兄弟,怒火攻心下必然会回了四殿下那,借四殿下之手杀了汤钦,他最后还不忘给汤钦留一道护身符。  林思心头火难平,比划:汤铭这个老东西太聪明了,将来找出他来,马上宰了他。  钟宛一笑:“估计先寻不着他了。”  林思磨牙,打手语:挖地三尺,早晚找出来!  “不必。”钟宛眸子微动,轻声道,“想出气简单……把汤钦的事儿告诉郁赦就行。”  林思眨眨眼,没明白。  钟宛轻声问:“汤铭算无遗策,但这次的事是谁搅黄的?”  林思呆了下,比划:郁小王爷。  钟宛低声道:“我这次吃了汤铭的亏,是因为他知道我的软肋,知道我遇事会瞻前顾后,但郁赦就不一样了。”  “郁赦没有软肋,也不会被任何人掣肘,你猜,不知躲在何处的汤铭要是知道自己亲兄弟被郁赦攥在手心了,会如何?”  林思一怔,同钟宛对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心、急、如、焚。  钟宛笑了下:“这京中唯一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就是郁赦。”  林思点头,憋不住想笑:郁小王爷不因为什么,可能只是一时不痛快,就会掀了汤钦的老底,汤铭日日忧心兄弟安危,日子怕不会好过。  “行事悖逆也有好处啊。”钟宛轻轻吐气,“这次也是我大意了……一心只想查子宥的事,汤铭抛出什么饵来我都吃,怪我。”  林思忙比划:这怎么是你的过失?明明是……  “没,我不是在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钟宛坐下来,淡淡道,“从他那知道了那么多子宥的过往……纵然进了刑部,我也是赚了。”  林思无言以对。  钟宛吩咐道:“没事儿别再来了,他府上的人身手都不错,别让他们误伤了你,出去后……”  钟宛轻声道:“先把汤钦的底细想办法让子宥知道,他如今有心同宣琼斗,这根钉子对他有大用。”  林思难言的看了钟宛一眼,比划:主人不怕我先去告诉宣璟?  钟宛坦然一笑。  林思心头一热,钟宛刚遭人背叛,这会儿还能如此信任他,显然是从未因为他和宣璟的事心生芥蒂过。  林思知道钟宛不爱矫情,没说什么肉麻话,比划:这事我做不难,但主人先不走吗?  “我走什么?”钟宛愕然,“我好不容易赖到他府上了,为什么要走?”  林思:……  林思跪下来磕了个头,转身去了。第55章  钟宛看着林思的背影,叹口气。  林思隐了行踪后,宣璟快把京中翻遍了,明目张胆的挨个府邸搜人,誓要把林思抓回去,这其中要是没点什么暧昧心思,打死钟宛也不信的,钟宛感叹,林思必然是不懂自己这种倒贴的苦处。  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钟宛一天中大喜大悲,这会儿也累了,送走林思后合衣躺在床上,本想只是歇一歇,但合上眼就睡着了。  钟宛睡得并不安稳,断断续续的,居然做起梦来。  一会儿梦到在宫中做宣瑞伴读的时候,那时他同宣瑞之间毫无芥蒂,每日同进同出,宣瑞整日跟在他身后,有人的时候叫他的名字,没人的时候,就管钟宛叫大哥。  一会儿又梦到宁王事变,自己被关在大牢里,日日被审问。  一会儿又梦到自己被郁赦接了出来,安置在了别院中,自己假借生病,终于请来了自小照看自己的太医。  老太医将宁王从小照看到大,又先后照看了钟宛、宣瑞、双生胎,算是宁王府的亲信了。  宁王走后,老太医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太医院革了职,当日崇安帝正在清理宁王一派,老太医没丢了命已经算是万幸了,钟宛那会儿几次装病,都是为了见他,通过他联络宣瑞,联络史老太傅。  崇安帝虽留下了宣瑞,但他是宁王长子,他一天天的长大,不免要变成崇安帝的眼中刺。  本朝的亲王们,一些是在兄弟继位后留在京中当富贵王爷,一些是在成年后受封,凭着和皇帝的亲厚关系做个或富庶或倒霉的封地王。按例来说宣瑞哪头都不沾,他既不受宠,也没成年,但钟宛希望他能远走封地,封地不必多好,够远就行。  钟宛托太医问史老太傅,老太傅也觉得如此最好,也愿意替钟宛向皇帝求情,让皇帝早早的打发了宣瑞。  封王的旨意下来后,小钟宛彻底放下了心,觉得这算是尘埃落定了,他每天算着日子,盼着几个孩子早早离开京中。  再后来……  钟宛心口憋闷,在梦中长吁了一口气。  梦里,他听见老太医跟在他耳畔含恨私语。  “王爷怎么会投敌?!”  “郁王爷多年来一直在替皇帝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此人心思毒辣,此事必然同他有关。”  “事有蹊跷,是太凑巧了些,但谁知皇帝是不是突然想起当年险些未能继位的事,耿耿于怀,突然要下手……”  “王爷遭此大难,都是这些人在暗中安排……”  “几个孩子马上就能离京了,他们一走,京中再有什么事,都赖不到他们头上了。”  “你我皆深受宁王大恩,你难道不愿意替王爷报仇?”  “我为了王爷都甘愿赴死,你呢?王爷可是你的义父!若没有王爷,有你这些年的好日子?你能活到现在吗?”  “我知道你见不着郁王爷,但你不是日日能见到郁王爷世子吗?他对你……似乎并不设防。”  “郁赦是郁王爷唯一的嫡子,还有传言说他是皇帝私生的儿子,不管是不是,郁赦都是这两人命根子……”  “他没害宁王又如何?!他可怜,宁王的几个孩子就不可怜?幼子无辜,不一样要受牵连?”  “你这也要推诿?只要你做的干净,你自己的命也能保住!”  “这是药……”  “这是药……”  “这是药……”  钟宛额上沁出汗珠,想要醒过来,但梦魇纠缠着他,鬼魅一般的声音一直在他耳畔嘶哑:这是药。  “你本来不也要逃了这里吗?你让我替你准备文书,替你绘制前往黔安的地图,不就是为了逃了这里,去黔安吗?”  “反正是要走了,不用怕什么,走之前,把药下了,看着郁赦服下后再走……”  “这药发作的很慢,足够你逃了这里,待你出城后郁赦毒发,既报了仇,也不会连累到你自己。”  “他们就算要抓,天高海阔,你早就走了,抓谁去?”  “大不了,你先不要回黔安就是了,这些人将王爷戕害至此,你难道就不恨?”  “若不是安国长公主御下极严,想要毒杀郁赦难上加难,我自己就动手了!何必会来求你?”  “郁赦对你不设防,这是他活该。”  “别忘了宁王待你的情谊……”  “走之前,把药混进他的饭菜中,诱他服下,切记,切记……”  “出城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能知道他毒发身亡的消息了……”  郁赦毒发身亡。  钟宛猛地坐了起来,身上的里衣已被汗水浸透,暮色低垂,卧房里还没掌灯,钟宛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在哪儿。  钟宛掐了掐自己眉心,深呼吸了下,低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钟宛当日没下药。  也不对,他下了,只是不是老太医给他的那些,而是一点点蒙汗药。  走的那晚,钟宛趁郁赦不备,在郁赦的酒盅里撒了一点蒙汗药,被郁赦毫不设防的喝了下去。  钟宛每每想起那一晚还是觉得心惊,自己当时要是下的毒药呢?  小子宥对他没丝毫疑心,必然也会咽下去。  幸好,没下。  现在回想,老太医让钟宛下药的计划还算周密,但若真下了,后面的事怎么可能会简单?  就算自己伏法后将罪名一力担下来,崇安帝难道不会迁怒宁王后人?  盛怒之下,崇安帝怕是要让整个黔安陪葬。  但当日血海深仇当头,所有人都疯了。  钟宛出城后不久,老太医也离了京,并先他一步赶到了黔安。  钟宛到现在也不知老太医同年幼的宣瑞说了什么,只是待他栉风沐雨餐风饮露的回到黔安后,宣瑞没再叫过他一声大哥了。  宣瑜宣从心尚在襁褓,待他们长大后,就根本不知钟宛曾是宁王义子的事了。  自然,钟宛自己也没提过。  他要报的是宁王宁王妃的大恩,小孩子将他当大哥还是当谋士还是当什么,他都不甚在意。  没过两年,老太医就死在黔安了,宣瑞除了称呼改了待他和以前也没甚差别,渐渐地,这桩旧事也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不是汤铭闹出今天的事来,钟宛自己都要忘了。  钟宛随手抹了额上的汗,虽不想承认,但还是有点后悔了。  当日不该那么自负,若他一回到黔安就早早的同宣瑞说开,同他道明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宣瑞未必听不进去。  钟宛倒不是贪恋他那一句“大哥”,但两人之间若毫无芥蒂,很多事就简单了许多。  比如见宣瑞郁郁不得志,畏畏缩缩的不上进时,钟宛就能拿出长兄的气势来,一巴掌将他扇醒。  比如之前劝宣瑞服药装病,可能就没那么难。  再比如……  今日钟宛就不必忧心,远在黔安的宣瑞会轻信了汤铭的话。  但钟宛当时太年轻了,纵然在刑部大牢里趟过三月,满身锋芒一身傲骨仍未被打磨圆滑,回黔安那日正是钟宛的十七岁生辰,十七岁的钟宛,见宣瑞眼神闪烁的唤自己“钟宛”时,见老太医戒备的看着自己就差把“贪生怕死不忠不孝”挂在脸上时,薄唇抿成一条线,将一腔怨气咽进了肚子里,半句不曾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一片丹心自有天地鉴知,天上的父亲母亲看见了,宁王宁王妃也看见了。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过了这生辰,就是个大人了,同个孩子和老糊涂的东西有什么可说的?  钟宛自嘲一笑,谁还没个少年狂妄的时候呢?  后悔药吃不得,真能后悔,当日回到黔安后,自己拼着让宣瑞疑虑到底,也要先把那个昏头昏脑的老太医宰了,也不至于后来……  钟宛嗓子一痒,咳了起来。  他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点热。  折腾了一天,可能又要犯病。  钟宛不敢托大,出了卧房,走出来推开房门,让院中侍奉的仆役跟冯管家说一声,自己可能病了。  钟宛回屋点上一盏小灯,躺回床上,苦哈哈的发愁,最好能快点吃药把病压下来,还不容易混进黔安王府,还不知道能赖几日,再因为生病平白耽误时光就不好了。  自己若是病起来,也不知道冯管家还肯不肯让郁赦来看自己……郁小王爷身娇肉贵的,被自己传上就不好了。  钟宛突然想起什么来,心中大恨。  病了以后,就没的亲了!!!  钟宛头越来越热,他迷迷糊糊的想,两钱一次,三钱一次张口的……自己若是命长,同郁赦长久的牵绊下去,勤勉刻苦一点,过不了多少年就能把这债还清,还清之后呢?再亲的话那不是还能挣点银子么?  两钱那也是钱啊……  钟宛扣扣索索的算着账,感觉有人进屋来了,钟宛浑身都热起来了,他费力的睁开眼,眯眼看了看……天已经黑透了,屋里灯火暗淡,钟宛又烧的迷糊,没看出来这是谁。  钟宛闭上眼,听郁赦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气,“什么时候病的?”  钟宛咳了起来。  郁赦咬牙道,“不舒服不知道早说?!”  钟宛清醒了点,一笑:“我也没察觉,你离我远点,别让我……”  郁赦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太医来了,给钟宛诊了脉,又出去了,再过了一会儿,郁赦端着药碗进来了。  不等钟宛再开口,郁赦不耐烦道:“闭嘴。”  钟宛只能老老实实的接过药碗,皱眉几口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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