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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脚步声离去。丁兰时重新举起手机。梁小慵忿忿地坐起身,“他什么意思?”“没什么。”他垂下眼,“帮他做几份方案而已。”“怎么没什么!”项目重头首要就是方案,赵柏清次次项目拿头功,很大一部分便是方案出众。“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气愤,“我已经录音了,等一下就去找爸爸。”“不要。”丁兰时说,“你们刚吵过架,不要和他说与我联系过的事。”“没关系。”她已经下床,“他不理,我就去找董事会的伯伯。他怎么可以这样抢你的功劳?”她想到曾经还拿赵柏清做下的项目来指责他,更觉得愧疚。她趿上拖鞋:“你等着!”风风火火地跑动间,视频花成一团。指间的钢笔转了一圈,丁兰时看着“通话中”的图标,一言不发地倚回后座。片刻,点了挂断。朝夕改梁知成应该睡了。梁小慵气势汹汹拍门,“爸爸!”“干什么?”揿灯声后,梁知成拉开了门。背光,乌压压的阴影遮面,让他的表情严肃可怖。梁小慵一瞬生出退缩的意图。她咽了咽喉咙,“我有录音要给你听。”“什么?”梁知成拧起眉,接过了她递来的手机,按下播放键。对话夹杂微小的电流声响起。“赵柏清最近一直用得他的方案,”她忿忿,“他根本不是自己做的!”录音很短。进度条走到头,梁知成按灭了屏幕。他说,“你还在跟他联系?”“……我在说录音呀,”她急了,“录音!爸爸,你现在应该去问赵柏清……”“我会处理。”他说,“现在,睡觉。”梁小慵不解地看着他。明明这种事这样恶劣,梁知成向来雷厉风行,偏偏选择轻轻放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难以置信,“还是你要包庇他?包庇一个骗子,选择一个骗子接管公司?”“够了!”梁知成大声呵住她。“我有自己的考虑,不需要你来教我。”他沉下脸,“上楼。”“我不!”梁小慵失望至极,“爸爸,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你从前――”梁知成举起手。“你又要打我!”她的眼泪顿时决堤,“你就知道打我!”“你从来不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到底该怎么做,你只说让我不要管――你总这样!”她讲到激动,浑身都在抖。“你不说我要怎么改,我能怎么改?还是你一开始就只想让我变成这样?”“只想……让我去联姻。”她忽然喃喃。“你有当过我是你的女儿吗?”“我供你吃、供你穿,到现在你问我当不当女儿看。”梁知成怒极反笑,“看起来平常太惯着你了,和不叁不四的人厮混就算了,现在还学了一身恶习,知道顶嘴讲歪理。”他收起了她的手机,“学校也不必去了。从明天起,会有家庭教师来家里。”梁小慵去抢:“你还给我――”“砰!”房间门毫不容情地甩上。她又踢又打,徒劳无功。“爸爸,你还给我――你还给我!”她嚷着大哭,“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拍门声渐渐弱下去。她蹲在门边,呜呜地哭着。这种感觉坏极了。一朝间,疼爱她的父母面目全非,都不再站在她这一边。明明是家,她却觉得孤立无援。不知哭了多久,她感到缺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去客厅里倒水。这一抬头,差些吓出声。管家大概被他们的声音吵醒,正站在走廊那头。白色的睡裙,像幽灵。她递来一杯水。梁小慵吸吸鼻子,接过。“帮我买一张去桉城的机票,”她说,“不许告诉爸爸。”她这话讲得没底。只是,上一回去游乐园,事后,她的确替他们保了密,梁知成至今不知情。梁小慵存了赌的心思,不知道这次,她还会不会同意。管家看了她一眼。手在口袋里摩挲一会,递给她一部崭新的手机,“好。”梁小慵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会被缴手机?”“小时让我准备的。”她说,“以防万一。”梁小慵心中五味杂陈。她讲不出什么高兴难过,直觉得这个家摇摇欲坠,将倾未倾。但无论如何。她现在需要丁兰时。再重逢临时匆匆的计划失败得很快。梁小慵在机场被负责人好言好语地请上了接驳车,停机坪转了一圈,送回了家――梁知成早已经打过招呼。她被锁在家里。以梁知成的话是让她好好反省,可梁小慵觉得这是软禁。她气急败坏说要报警、说要破门、说要绝食,什么威胁都不起作用。她没什么力气砸破门,也饿不过一天。温佩宁来看过她。梁小慵见到母亲,哭得伤心,“妈妈,你让我出去好不好?”温佩宁替她擦眼泪。“不要哭了,”她祈求似的,手掌慢慢地抚过梁小慵的脊背,“宝宝,不要哭。”“我不要待在这里……”她呜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只是喜欢一个人。最寻常的青春少艾,在他们眼里像十恶不赦的罪。温佩宁抱着她,“宝宝,知道你的名字里为什么有一个‘慵’字吗?”她吸吸鼻子,“为什么?”“其实,本来应该是‘庸’。”温佩宁耐心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你爸爸希望你一生平庸。”“我那时候一心想离开他,所以登记的时候,给你改成了‘慵’。从心,慵懒无虑地随性度过一生。”“但是现在,我觉得平庸没什么不好。”温佩宁摸摸她哭得涨红的面颊,“出格的事,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可能好,更可能坏;对你,也对他。”“我们不一样。”梁小慵瘪嘴。“每一个人做出选择前,都认为自己独一无二,可是事实往往都会走上相同的路。”温佩宁递给她一杯温水,“好好想一想吧。”梁小慵咬着水杯边儿,“妈妈……”她们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梁小慵精疲力尽,趴在母亲的怀抱里沉沉地睡去-梁小慵努力让自己回到以前的状态。沉迷于时尚杂志、高奢名牌,顺从地吃营养餐与量体重――劳伦斯被换掉了,变成一位更严格的中年妇女。她认真地跟家庭教师学习,准备申请国外的面试。她决定申请心理学。梁知成对于她的选择不置可否。心理学,的确是一门听起来富于格调与神秘的专业。她试图变乖,让父亲解除对她的管控。每一天都是她的抗争。一年时间眨眼而过。她一年没再见过丁兰时。从一开始极其地思念,到偶尔地想起。她有时候对着月亮,愣愣地想,她以后会不喜欢他了吗?距离、时间、久别,每一项都是杀退爱意的利刃。她有点害怕。那丁兰时也会不再喜欢她了吗?在一起两叁天那会儿,他的感情便是微薄的,她需要很努力,才能感受到沸腾的温度。他像一座休眠的火山,需要时时刻刻地提醒,才会迸出一些热烈的回应。现在过去这么久了。梁小慵患得患失地想,她的长腿卡比好像不见了。到吃晚饭的时间,梁小慵走下楼,意外地发现桌上多了许多菜。温佩宁又出国了,梁知成近来很忙。公司前段时间出了大事――具体她不知道,只隐约从他的电话里听到一座工地塌了。“爸爸回来吃饭?”她问。“嗯,”管家说,“还有一位客人。”“客人?”梁知成很少带人回家,乍一听,梁小慵不免好奇。管家摇头,“具体先生没有交代。”梁小慵便坐在客厅等他们。没几分钟,大门被推开。入夏的风湿热地涌进玄关,她坐在沙发左侧,后肩也传来隐约的温度。她回过头。呼吸微屏,瞳孔稍稍放大――时间带着火车的鸣笛声轰隆隆向她冲来。“小慵,过来。”梁知成喊她。她仿佛没听到,直直保持这一个转身的姿势,看向他的身侧。丁兰时。他比最后一次见面更清瘦一些,也更高一些――也可能她的记忆早出现差错。他站在梁知成的身后,苍白的皮肤,黑色的衬衫,此时情景中,有着不真切的虚幻感。梁小慵的嘴唇颤了颤。“你……”“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吧。”梁知成笑,“以后,也算一家人了。”“小慵,喊哥哥。”特别想哥哥?梁小慵呆呆地看向那里。头脑短暂地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没想、也没做,只是盯着丁兰时。直到脖颈开始发酸,喉头倒泛上一阵艰涩的苦。她重复:“哥哥?”丁兰时不声不响地换鞋。“是,”梁知成说,“前两天已经办了收养文件,也已经上户了。”他笑,“小时现在姓梁。”“梁……”她别过脸,“好难听的名字。”“怎么说话的。”梁知成走进门,“吃饭。”丁兰时跟在他的身后。经过她的时候,手指拂过垂在肩膀上的发丝,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绵软的颊肉传来冰凉的触碰。梁小慵倏地抬起头,只来得及捕捉到清癯的背影。她没由来觉得气闷。头脑浑噩一片,她抽动一下鼻尖,到底没办法自若地跟他以这种方式、这种身份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她起身回房,“我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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