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张应述还和记者主动碰了碰已经空了的玻璃杯。 记者同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张先生,不,应述,你说得对,虽然只是第一天认识,但咱们已经是朋友了,那我就直说了。” 记者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凑近张应述,替红玫瑰解开了探长之前言语里的阴谋。 从张应述逐渐僵硬的神情上就能看出,他的心情此刻有多么的不平静。 【唉,应述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吧。】 【很心疼应述,但如果没有这番遭遇,我们好像也没有电影可以看了。】 记者安慰似地拍了拍张应述的肩膀,递出一张名片:“应述你今天给了我许多消息,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欢迎来报社找我。” “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消息总是比旁人更灵通些。” 张应述感激地看着记者道:“多谢。” 记者摆摆手,告别前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对了,那应述你觉得谁嫌疑最大?” 想了想张应述苦笑着摇头:“我都不认识他们,而且听着他们的证言都没有在现场,应该不会是他们吧。” “证言可以作假,甚至证据也可以作假。” “如果真的想要洗清嫌疑,回去之后应述你还是要好好仔细地再想一想,和那位神秘顾客有关的信息,他很可能就是凶手,只有抓到了凶手,应述你才算真正的安全。”记者提醒道。 “好,我会的。”张应述知道记者说的有道理,认真的点头。 离开前记者再次对着张应述笑道:“如果想到什么又不确定是否该去告诉探长的话,可以联系我。” 【记者你人还怪好的勒。】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友军吗?】 【所以这一次是二人组调香师联手记者破获案件吗?感觉也不错呀。】 张应述回到家中,终于没再埋头进入自己的调香室,而是坐在桌前凝眉苦思,回忆之前和神秘客人交易的几次过程。 另一边,记者重新回到了探局外,赶在探局下班前进入。 【不是说今天的报告已经有的写了吗?怎么又回探局了啊?】 【哪里怪怪的,这时候的探局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入的吗?这些探员怎么没有阻拦记者。】 在观众们疑惑的目光中,记者笑着和几位相熟的探员熟稔地点头招呼,还特别有眼力见地给众人分发香烟,虽然不是雪茄,却也哄得这些探员们眉开眼笑。 【怪熟练的哈。】 在探长的门外敲了敲,记者抬高声音问道:“探长大人,您在吗?” “进。” 记者推开门,就见到了探长办公室里杂乱的模样。 “怎么了?谁惹了咱们说一不二的探长大人生气?” 探长白了记者一眼,没好气道:“你小子明知故问,还不是那什么连环杀人案,什么时候发生不好?偏偏在老子要升职的时候发生。” 桌面上电话机的话筒垂落在地。 探长刚跟顶头上司通过电话,他本来已经打点好了上面的一切,只要任期一到他就可以顺利升职,上去接替更重要的位置,拥有更大的权力,偏偏这时候发生了连环案。 除了第一名死者是个无名小卒,后面两人身份越来越尊贵,第二名死者是名洋人,第三名死者是个富豪,一个比一个难办,各方势力也在施压,上头的靠山严肃地跟他说: “如果事儿办不好,也别想着升职了,有多远滚多远。” 真金白银都砸出去了不少,探长咬牙切齿道:“必须要抓到一个凶手。” 说着不耐烦地对着记者摆摆手:“我这烦着呢,没空招待你,想了解什么自己就去,老规矩。” 即能将相机带到探局内部到处拍摄,以及……需要上供。 记者笑着道:“我明白。” 跟探长打过招呼,记者如鱼得水地在探局内部跟各个相关人员聊了起来。 坐在黄包车上,记者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神情中隐隐带着一丝兴奋,完全没有在张应述面前那样苦大仇深。 翻着翻着他突然叹了口气:“才三个,要不要再等一等?” 【等什么?这是嫌死的人还不够少?】 死多少人和记者没有关系,他关心的是能够让他一举出名天下知的头条新闻,肯定是死者越多引起的动乱越大,也才能越有人注意,独家报道出整个犯罪过程的他才会被更多人知晓。 【收回我之前的话,这人烂透了。】 【他之前几次强调让张应述去找他,怕不是为了帮助张应述,而是为了他自己的大新闻吧。】 第二天一早,在张应述一脸“怎么又来了”的痛苦面具中,房门再次被敲响。 门外站着的是与这条古巷格格不入的红玫瑰。 在邻居窥探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张应述与红玫瑰一起登上了老爷车。 车上已经有了另外几个人,都是昨天被叫去审讯室的嫌疑人们。 看到张应述脸上疑惑的神情,红玫瑰解释道:“我们商量着一起去案发现场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张应述:“我们?” 红玫瑰笑着道:“对,就是我们,有什么问题吗?” 张应述:“啊?可探案不是探局的事情……”话说到一半,张应述自己闭了嘴。 是了,探长都想随便从他们几个人中抓一个人出去顶罪了,他们不自己行动起来,难道还指望着探长吗? 红玫瑰轻笑一声就想靠近张应述:“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张应述不自在地向旁边靠了靠。 红玫瑰嗔笑道:“不解风情。” 绅士男轻咳一声提醒:“正事要紧。” 张应述想到什么又抬起头:“可案发现场应该已经被保护起来了,咱们怎么进去?” “哦,这个简单,那栋小楼和车子现在都是我的了,我回自己家,总不能还被阻拦吧。” “你,你的?” 红玫瑰红唇微启:“是啊,你不是知道吗?我是他的情妇,跟着那样的老男人,图的是什么,总不会是情情爱爱吧。” “好在我聪明,哄着他将东西早早都给了我,不然他这一翘辫子,我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今日的红玫瑰甚至换上了一身红色的旗袍,不见一点伤心,反而像是很开心,老家伙那么早就没了,她也就更自由了。 张应述的视线隐秘地在红玫瑰身上扫了一圈,眼见着红玫瑰又给他抛了个媚眼,张应述连忙低下头,心里却想着,如果论作案动机的话,在房子和车子都得到手后,盼着金主早点死去的红玫瑰似乎也不是没有嫌疑。 【应述也不是个木头疙瘩嘛,小伙子反应还挺快的,要开始破案了吗?】 洋楼本就是红玫瑰的,加上她又给守着的探员们一些贿赂,众人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其中,然而他们也都不是专业的人员,加上对于凶案现场本身的不熟悉,在没有找到线索之后,这第一次相聚众人不欢而散。 回到家门口,张应述赫然发现记者已经等在门外。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之前就跟你说了,我有特殊的消息渠道。”记者眨了眨眼,语气轻松道:“我不仅知道你住在哪里,还知道今天你们去了案发现场,怎么样?有收获吗?” 张应述倒也没怀疑,摇了摇头,甚至主动邀请记者进入自己的家里。 “请进,只不过这里有些简陋,希望不要嫌弃。” 记者:“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注,陋室铭。) 见记者脸上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张应述的神情也跟着重新缓和下来,为人泡了一杯淡茶。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嗯,是有些事,我这里查到了些东西,跟案件或许有牵扯,做人还是要有感恩之心,这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记者抬手示意张应述凑近一些:“应述,今天和他们出去,你觉没觉得红玫瑰和肖庞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对劲?” 张应述微微瞪大了双眼,肖庞他不知道,但是今天在车上,他可是刚刚想过红玫瑰其实是有作案动机的。 没有错过张应述脸上一闪而逝的神情,记者双眼微眯却没有着急,而是主动先分享起了自己这边的线索。 “红玫瑰和肖庞他俩关系不简单。” “什么意思?” “害,你这个呆子,那我说得更直白点,这俩人背着富豪有一腿儿。” “有洋楼附近的目击证人称,见过窗边两个人卿卿我我,那时候富豪代表身份的老爷车可没有在小楼外停靠过,钢琴音偶尔也会停止。” “你说这俩人有没有合谋杀害富豪的可能呢?” “比如将田大富联手杀死,从而侵占他的家产?” “不,不是。”张应述直接否定:“富豪家里还有子女、妻子,就算他不在了,家产也轮不到洪小姐与肖先生。” “只是,他的确有动机杀死富豪。” “应述兄,你是想到了什么?” 犹豫片刻,张应述不安地开口:“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到如果洪小姐与肖先生互相爱慕,那么田大富活着,这两人是不是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今天在车上的时候,洪小姐穿了一身红色,没有一丝的不开心,就……” 记者转着手中的钢笔:“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先记下来,只是还有个地方不对。” 迎上张应述不解的目光,记者不屑地笑了一声:“玫瑰看着好看,却带着扎手的刺儿,天上人间的招牌,善于蛊惑人心、最会逢场作戏,左右逢源的美人与不少人都暧昧牵扯不清,很难想象她能对一个人动情的。” “啊?” 看着张应述的三观受到冲击一般的呆滞模样,记者不厚道地笑了笑:“应述兄长得很是俊朗,那朵玫瑰难道没有挑逗应述兄?不应该啊。” 看着张应述有些不自在的神情,记者了然:“不管怎么说,这两人目前还是嫌疑最大的,我先记下来之后再托朋友仔细查查。” 送记者出门,张应述感激道:“吴兄,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不用谢,也不单单是为了应述兄。”记者半真半假道:“如果真能把凶手抓到,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儿,说不定以后再也不用被主编打压了。” “为了你也为了我,虽然职业不对口,但咱俩也要充当一次侦探,硬着头皮上了。” “嗯,好!” 回到屋里张应述内心还是对记者十分感激:“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吴兄,我只有拿的出手的这一个手艺,只是现在这情况,我敢送给吴兄,怕是他也不敢收吧。” 张应述摇摇头,甚至还被自己的冷笑话冷得扯了扯唇角。 【应述你……】 【大智若愚,大愚若智,说不定应述真能把案子破了。】 【让我梳理一下脉络,红玫瑰和肖钢琴现在也有了嫌疑,Hhh好像有点剧本杀那味儿了。】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真凶该不会就在几人之中吧?应述充当的是迷糊侦探的角色。】 【所以是剧本杀大电影?感觉也不错哎,带上我的放大镜,不放过任何细节,之前好几次都没有选对,这回一定不能再让凶手跑了。】 观众们只猜对了一半,配角们有嫌疑是真,但这里却不是只有凶手才能说谎的剧本杀。 记者一边从探局不断打探消息,一边接触张应述整合得到的内容,在两头相互传达。 至于主编为什么会靠近张应述,虽然他是个小人物,但毕竟对方是唯一跟真凶有过接触的人,说不定在某一个点就能提供至关重要的线索。 吴记者心里暗道:不如让出一些小恩小惠与时间,来赌这一个可能。 随着对案件的不断深入调查,越来越多的“真相”浮出水面。 “虽然红玫瑰与肖庞他俩有一些不正当的关系,不过两人算是棋逢对手,逢场作戏,两边都是走肾不走心。” 记者将资料放在桌子上给张应述看:”红玫瑰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咱们现在来说说这个肖庞,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人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除了红玫瑰以外,他还有不少的红颜知己,都是一些富豪权贵府上的姨太太们,靠着这些红颜知己,他也获得了更多的机会,到富豪权贵们的府上弹奏钢琴从而获得不菲的报酬,成为外人看来是人上人、光鲜亮丽的摩登先生。” “他的履历上写着的还是留过洋的高材生,家境曾经富裕过,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得不为了生活由一名游戏人间的阔少成为了私人钢琴弹奏家。” 张应述再次露出招牌式震惊:”你说这些履历都是假的?” 可不就是假的。 “肖庞,母亲原本是夜总会的夜莺,朱颜老后嫁给了他的父亲,好日子没过几年,刚刚生下了孩子后,好好的家说散就散了。” “哦,对肖庞的父亲不姓肖。” 张应述:“那姓什么?肖庞难道是随母姓?” 记者神情微妙道:“不,他姓庞,肖庞其实还有个十分接地气的名,庞大龙,他母亲盼子成龙。” “肖庞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假名,至于为什么姓肖,肖邦听说过没?外国顶级的钢琴大师,他对那些富豪们扯谎,自己的肖和肖邦的肖是一个肖。” 【不许玩谐音梗!!!】 “不过他的确挺厉害的,钢琴弹的也还算不错,算是自学成才,那句话怎么说?熟能生巧。” “虽然我现在严重怀疑肖庞的钢琴弹奏水平,听他弹钢琴的人都是一些附庸风雅的富豪,他们或许没有听过真正大师的演奏,即便肖庞弹得再难听刺耳,呕哑嘲哳,听在那些富豪二中,说不定觉得就该是这个样。” 【小伙子有“钱”途啊。】 “还有,他那假证也都是自己造的。” “这人……”半晌,记者才吐出一个词儿:“还真挺有才的是吧?” 张应述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有才,太有才了!】 【这个剧里,每个人都好像戴着一张假面啊。】 【何止是剧,现实生活不也这样?】 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个人的世界里是没有爱情的,更不可能为了红玫瑰去杀害富豪,成为杀人凶手,赌上自己咸鱼翻身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切。 “不过也不要灰心,肖庞的线索断了,我在追查红玫瑰的时候却又查到了另一个人。” 记者再次将一张照片拍在桌子上,正是探局外,年轻男学生向红玫瑰送玫瑰花的那一幕。” “南大学生,高麟新,红玫瑰的执着追求者,被红玫瑰玩弄过感情,很可能因爱生恨,对田大富下手。” 拿着照片,张应述看着照片上腼腆羞涩的大男生,轻声道:“他看着不像啊,你调查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是高家私生子,家里的小透明人,衣食无忧却缺少人格上的尊重,本人也是懦弱的性子,可怜被红玫瑰盯上,给他点阳光和关注,就不由得陷进去了。” “虽然看着不像是能杀人的,但那句话怎么说,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张应述:“那他跟前两个案子有关系吗?”张应述还是觉得高麟新的作案动机有些牵强。 记者一噎:“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查查看吧,总好比什么都不做干呆着强。” 探局外,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藏在墙角处,伸着脖子看向探局的门口。 一辆车刚刚停下,两名探员架着一个神情不安的年轻学生下了车。 “那个就是高麟新。” 手在被外套盖着的摄像机快门上快速按了下,记者如实地记录高麟新被探员带入探局的那一幕。 “你在干嘛?” “这都看不懂,我在给他照相呀。” 张应述抿了下唇,他当然知道记者是在给高麟新照相,只是…… “为什么,为了报道?” 记者转头看向张应述:“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