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她缩回手,“摔了一跤,小伤。” 高骞不信。 他作风向来强硬,直接撸起她衣袖。 小臂上擦破了的皮,红红黑黑一大块。 高骞沉默了半晌,“回去到我那儿拿些药膏?c?c。” 惜翠拉了拉衣袖。 高骞终于提起了此行的来意,“前几日我听说你去了你养父母家中?怎么又跑到了寺里?” 说起来,高骞的心也很累。 昨日好不容易结束了轮值,回到了家中,却听闻李氏说起了这事。 他当下便留了心眼,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田家,田家人却说遗玉许多天前就回去了。 他便又赶到了空山寺,这才看见了自家妹子。 惜翠咳嗽了一声,“我……我来寺里是为了给婆婆抄经。” 将应付其他人的说辞,她又对高骞说了一遍。 这借口太拙劣,惜翠都不能保证高骞会不会相信。 没想到,高骞他竟然信了。 不禁信了,还“嗯”了一声,“难为你有心了。” 惜翠:……这真的是男主吗?也太好骗了吧。 “你毕竟是女儿家,在寺庙里待着总归不大合适,昨天让大嫂撞见了倒还好,要换作旁人,却不好解释。” “今天就跟二哥回家罢。婆婆的寿礼,贵在孝心。你既有这份心意,佛经在哪里抄都无妨。”高骞肃着脸,苦口婆心地说。 惜翠的行李很少,只收拾了几件衣服。 “既来到山寺,不可不去拜见了善禅师。”出了客堂,高骞道:“你随我一起。” 惜翠愣了一愣,“了善禅师他尚在病中,就不要打扰了吧?” “今日出门前婆婆特地叮嘱我,从家中带一株人参过去送给禅师。我送过去,也算为你这几日所作所为赔礼道歉。” 惜翠:不……哥,你别这么正直 但高骞却还是顶着一张十分严肃且正直的脸,拎着她去了方丈室。 进门前,惜翠突然想到自己抄的那卷佛经根本就没带上。 高骞沉默了一瞬,还是选择将她的事揽在了身上:“我回去拿,你在这儿等着。” 高骞离开后,惜翠也不好一个人进寝堂,只能站在茶堂内等。 这一等,没等到高骞,倒是茶堂后的寝堂中,转出了两道相熟的身影。 两人离开了斋堂后,便回到了正堂,吴怀翡为禅师每日例诊,卫檀生自然而然陪同在禅师身侧伺药。 “高郎君?你怎会在此?”吴怀翡快步走了上来。 卫檀生的目光却落在了她拎着的行囊上,含笑着随口问道,“施主这是要下山?” 吴怀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惜翠顿了顿,迎上卫檀生的视线,“连日以来,给贵寺添了不少麻烦,”她看向吴怀翡,“也牵连了吴娘子,是我之过失。” “高郎君?”吴怀翡不明所以。 他叫她下山,她竟是真打算下山。 卫檀生绀青色的双眼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只三言两语便丢盔弃甲地逃了,如此,未免太不中用。 他轻轻抚上腕间的佛珠,转了一转。 眸中恍若盛开一朵黑红色的莲花,极其艳丽。 “施主此言差矣,”转瞬,他脸上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莞尔道,“前天的事,错本不在施主身上,施主不必挂怀。” 这话看似温和,实则尖锐。 若非他眼中这淡淡的嘲意,惜翠甚至还以为昨天的事只是她的错觉。 “前天?” “前天发生了何事?” 就在此时,高骞沉静的声音在茶堂中蓦然响起。 矜贵俊美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握佛经,淡淡地问,“我这妹子,又给贵寺添了什么麻烦?”第33章下山了 惜翠一愣。 高骞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他不是帮她拿佛经去了吗?怎么会这么快? 她也没想到她捂了几天的马甲,直接就让高骞一句话给抖落得干干净净。 愣神中,高骞已大步走到她身侧。 高骞的出现使得茶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吴怀翡一转头看见他,整个人如遭雷亟。 茶堂中怎么会多出另外一个高骞来? 惜翠本来以为高骞会先同吴怀翡打个招呼,但高骞却恍若未觉一般地略过了吴怀翡。 吴怀翡看了看高骞,又看了看惜翠,整个人都有些懵,“高郎面前这个手执佛经,英俊高大的男人确实是高郎君无疑。 那……那另一个“高郎此时,高骞已停下了脚步,站在卫檀生面前,淡淡地问,“不知舍妹究竟给贵寺添了什么麻烦?” 他眉长而薄,如巍峨玉山,既沉且稳。 其实,刚刚高骞就已经到了,远远地就看见了正在说话的三人。 不过,他没急着上前,只静静地看着。 看着看着,高骞却拧起了眉。 他看人目光一向很准,手下的士兵从不敢在他眼皮子下耍花招。 与遗玉说话的卫家三郎,看上去温润清华,但给高骞的感觉却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 他身上有些古怪,让他不太舒服。 高骞的直觉告诉他,他不喜欢眼前此人。 心思莫测,并非善类。 遗玉不该与他接触。 想到这儿,高骞更是不动声色地将自家妹子护在了身侧。 高骞在看卫檀生的同时,卫檀生也在看他。 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闻名于京中的“高郎出生高贵,颇得官家信赖,年纪轻轻已官至金吾前卫指挥使,拱卫皇城。 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卫檀生早就对他有些了解。 毕竟,这位高郎君是他那白茶所倾心的对象。 一见到他,他那白茶面色惶惶,魂不守舍,往日镇静烟消云散。 她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卫檀生弯弯唇角。 他们二人,倒不愧为兄妹。只是这做兄长的却更让他厌烦一些。 将脸上神情调整到最恰当的的状态,卫檀生神态自若地笑道,“想来这位才是高骞施主了?” 可惜高骞却没有寒暄的意思,开门见山地直接问,“小师父知晓舍妹的身份?” “昨日才刚刚知晓。”卫檀生也不在意他的冷淡。 “既然如此,便恕某失礼了。”高骞面色冷肃地问,“小师父方才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这妹子可是在贵寺惹出了些什么事?” 卫檀生微笑,却有意不答,“令妹性子贞静,又怎会添麻烦。” 高骞沉声:“那这‘前日’又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眼前这一幕,就算再懵,吴怀翡也终于回过神来了。 原来……原来同她相处的一直都不是高骞…… 难怪她总觉得他变了不少。 从小,她就不怎么记得住人脸。 那她岂不是将高郎君跟他妹子弄混了这么长时日,还一无所觉? 这……这未免也太过失礼―― 吴怀翡涨红了脸,轻轻咬了咬唇,懊恼地心想。 更别提她这段时日还…… 她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去看那高娘子的脸。 她又该如何看待自己―― 实际上,惜翠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在看着高骞。 虽然顶着个便宜兄妹的头衔,她跟高骞的接触却不多。不过结合书中的剧情,惜翠对他的性格也有个大致的把握。 高骞他看上去冷,实际上性格十分宽容,行为处事也颇为周到,决不失礼。 像现在这样冷淡还是头一次。 是因为卫檀生? 作者在塑造全书最重要的两个男性角色时,刻意运用了对比的手法。 卫檀生与高骞,一个冷漠,一个温和,一个稳重自持,一个俊秀飘逸。 性格泾渭分明,绝不相容,无疑是两个极端。 也因为吴怀翡,从整本书开头到结尾,卫檀生跟高骞就没能有过和谐相处的时候。 大部分时间,双方都十分冷淡。 如今,男主、女主和男配大三角集齐,气氛却尴尬地好像能具象化出来,让惜翠也有些招架不住。 在卫檀生开口前,惜翠抢先了一步,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前天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她三言两语简略地带了过去。 “就是如此。”惜翠道,“因为我怕被大嫂发现,才累得诸位师父要半夜到山林中寻我,确实是我做的不妥。” “便是如此?”高骞问。 惜翠答:“便是如此。” 你身上的伤也是因此而来?” “嗯,只是些皮外伤,今天就已经大好了。” 自始至终,兄妹二人都没再多看卫檀生一眼。 “伤?”吴怀翡听了,不由得又是一愣。 不止吴怀翡,卫檀生也微微一怔。 目光自然而然地全落在了惜翠身上。 这点小伤,惜翠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平静地说,“皮外伤而已。” “郎……娘子前天受了伤?”吴怀翡顿了一顿,显然还不太习惯这称呼方式。 “可是因为我的缘故?”她面色犹豫。 惜翠摇摇头,“不关你的事。” 话虽如此,落到了吴怀翡耳中便又是另外一番含义。 一定是当时为了拉住她才受了伤。 想到这儿,吴怀翡愈加感到羞愧。 原来“高郎君”其实是跟她一样都是女人。而她前天却给高娘子添了不少麻烦,还要麻烦她照顾自己。自己竟未曾留意到她也受了些伤。 卫檀生的神情依旧平静。 眼前却浮现出那天跟在慧如身旁的少女。 沉默着,一声不吭。 他其实看见了,但也只不过是一眼扫了过去。 本以为只是个任性的高门贵女,没想到,竟也有两分无用的自尊心。 她乌黑的发丝利落地束着,薄唇半抿。 想到此处,卫檀生袖中的指尖又是轻轻震颤,连带着双眼中浮现出自己也未有察觉的暗沉。 高骞看了一眼吴怀翡,这才收回了视线,面向卫檀生,“了善禅师可在寝堂?” 卫檀生也在此刻转回了目光,松开了手,笑道,“禅师正在堂中休息。” “即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扰禅师养病了。”他从袖中摸出个药包,递到卫檀生面前,“烦请你将这株人参交与禅师,也算是我高家一番心意。” “我来吧。”吴怀翡突然道。 高骞看了过来。 吴怀翡低下头,咬紧了牙关,白皙的双颊红得像个番茄。 这几日与她相处的“高郎君”是他妹子。 想到自己这几日的悸动,吴怀翡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到了极点。 她干巴巴地解释,“这几日……一直由我负责禅师的病。” 高骞:“好,如此便麻烦你了。” 竟将药包直接搁在了她手心。 高骞向来不苟言笑,但在面对吴怀翡时,眼底的冷意却微有融化,只不过,变化极小,很难看出。 抬头,高骞沉静地说,“舍妹顽劣,我这个做兄长的在此向吴娘子与小师父赔个不是。我和她尚有事在身,便不继续打扰了。” 说完,带着惜翠就要离开。 临出门前,惜翠回头停下脚步。 “吴娘子。” 惜翠:“这些日子,欺瞒了你,我很抱歉。” 吴怀翡摇摇头,“娘子你扮做令兄的模样,想来也是因为女子之身不方便出入寺庙,是我误会你身份在先,错不在你。” 惜翠笑了一下,“多谢娘子宽容,这样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