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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页)

十六岁在码头扛盐包时,我发现了大唐漕运的秘密。返程的官船竟空舱航行,白白浪费天价运费。我用三年积蓄租下五艘破船,专接返程货。

价格只有官家三成,商户们挤破了我的门槛。

当朝宰相拍桌怒骂我乱国之贼时,我的船队已占了大唐航运的半壁江山。

金銮殿上,天子看着我的万言漕运策惊喜不已。

陈卿此法,可省国库岁支三百万贯!

婉儿的指尖划过我紫袍玉带:当年你说要改漕运,我只当是梦话。

她不知道,我所有的梦,起点都是破庙里她递给我的那碗薄粥。

雨水裹着深秋的寒意,冰冷刺骨,劈头盖脸地砸向通济渠东岸的码头。青石板早被踩得泥泞不堪,混着从船上卸下的盐粒,形成一层滑腻、硌脚的污浊泥浆。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咸腥气、河水淡淡的土腥味,还有被雨水浸泡过的陈旧木头散发出的霉味,混杂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属于底层劳作的沉重气息。

快!快!磨蹭什么!等着船沉吗

监工王癞子的破锣嗓子穿透哗哗雨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每个扛包苦力的神经。他披着件油布蓑衣,粗短的手指攥着一条油光水滑的皮鞭,鞭梢不耐烦地晃动着,目光鹰隼般扫过忙碌的人群。

陈宇瘦削的肩膀上,沉重的盐包像一座会移动的小山。粗粝的麻袋纹路透过单薄、早已被汗水和雨水浸透的破旧麻衣,狠狠摩擦着他肩头稚嫩的皮肉。每一次迈步,脚下都像是踩在涂了油的圆石上,泥浆从破烂草鞋的缝隙里钻进来,冰冷黏腻。他咬紧牙关,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唯有那双年轻的眼睛,在湿透的额发下,死死盯着前方船与岸之间那块摇晃的跳板,那是他此刻唯一的目标。

刚踏上跳板,脚下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右膝重重磕在湿滑的木板上,剧痛钻心。肩上的盐包像有了生命般猛地向前一冲,带着他整个人向前扑倒。

噗通!沉闷的声响被雨声掩盖了大半。陈宇整个人扑倒在泥水里,盐包压在背上,咸涩的泥浆猛地呛进他的口鼻。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

废物!

冰冷的怒骂和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同时降临。陈宇只觉得后背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楚瞬间炸开,穿透湿透的麻衣,直抵皮肉。是王癞子的鞭子!

小兔崽子!找死是不是耽误了爷的工,扒了你的皮!王癞子又狠踹了他一脚,靴底的泥全蹭在他腰侧。

剧痛和屈辱让陈宇眼前发黑,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铁锈味。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盐包,泥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往下淌。他抬起头,目光越过王癞子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麻脸,望向渠中。

雨幕朦胧中,几艘吃水极浅的大船正缓缓驶离码头,逆流西去。那是官家运送租庸调米粮入京的漕船,船身巨大,桅杆高耸,此刻却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船头甚至微微翘起,像几片巨大的落叶被水流推着走。与它们擦肩而过的,是那些满载着沉重货物、吃水线压得极低、正艰难靠岸的商船,形成刺眼的对比。

空船……陈宇心头猛地一跳,像被冰冷的锥子刺了一下。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荒谬的灼热感,瞬间压过了背上的鞭痛。返程!从长安满载贡赋粮食而来,卸货之后,竟要空着巨大的船舱,耗费人力物力,逆流数百里返回扬州、苏杭这些富庶的产地那一路的纤夫、船工、损耗……全是白花花的钱!像水一样泼进了这浑浊的通济渠里!

看什么看还不滚起来干活!王癞子又是一声暴喝,鞭子作势又要抽下。

陈宇猛地吸了口气,混杂着泥腥味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他用手撑着泥泞的地面,指甲深深抠进泥里,摇晃着站起来,重新扛起那袋沉重的盐。他低下头,掩去眼底翻腾的惊涛骇浪,一步一步,重新踏上那条湿滑的跳板。只是这一次,他眼角的余光,再也没离开过那些轻飘飘返航的官船。

那一道鞭痕,像一条狰狞的蜈蚣,深深地烙印在陈宇年轻而瘦削的脊背上。疼痛是火辣而持久的,每一次肩扛重物,每一次汗水浸透粗麻衣,摩擦着伤口,都带来一阵钻心的抽痛。这痛,成了他心头那点荒谬灼热的念头最清晰的注脚——空船!那些巨大的、耗费无数民脂民膏打造的官船,竟空着肚子,逆流数百里!

这念头像一颗被雨水浸泡过的种子,在陈宇的心底深处悄然膨胀、发芽,带着某种近乎偏执的执拗。他开始刻意留意。卸完沉重的盐包、米袋,疲惫得骨头都像要散架时,他会倚在码头堆积如山的货堆阴影里,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些卸空后准备返航的官船。看着它们笨拙地调头,看着巨大的船舱在浑浊的水面上投下空荡荡的阴影,看着船工们懒散地收起缆绳,看着纤夫们赤裸的脊背再次绷紧,喊着低沉苍凉的号子,将空无一物的庞然大物拉离码头,逆流西去。

啧啧,又走了……旁边一个老扛夫抹了把脸上的汗,顺着陈宇的目光望过去,摇着头,官家的排场呗,空着也得拉回去。那船,那纤夫,哪一样不是钱堆出来的可谁管呢横竖是国库的钱,是咱们这些草民的命。

老扛夫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陈宇早已不再平静的心湖。国库的钱草民的命他想起码头上那些因为扛不动包被鞭子抽得满地打滚的半大孩子,想起寒冬腊月里冻僵在船舱角落的纤夫尸体被草席一卷丢进河里……这些画面和那些轻飘飘的空船重叠在一起,一种混杂着愤怒和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在他胸中翻涌。

他不再满足于旁观。利用工歇的短暂间隙,他像一条滑溜的泥鳅,在喧嚣嘈杂的码头人群中穿梭。他凑近那些等待装货、愁眉苦脸的南方商贾,竖起耳朵,捕捉他们低声的抱怨和咒骂。

……这趟运丝回去,走官船呸!运费比老子一半的货值还高!刮地皮呢这是!一个操着吴侬软语、衣着还算体面的商人对着同伴愤愤不平。

官船那是给官老爷运金珠宝贝的!咱们这点货,塞牙缝都不够,还指望它运回去另一个瘦削的商人接口,满脸无奈,只能等碰运气,看有没有北上的私船捎带,那也得看人脸色,价钱嘛……嘿,一样咬人!

听说洛阳那边新开了个陆路车马行,价钱倒是公道些,可这路上盗匪……唉,提心吊胆,折损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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